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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4日，俄罗斯宣布对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采取军事行动，俄乌冲突正式爆发。美国、欧盟、英国、日本等多国相继对俄罗斯实施制裁，俄乌地缘政治冲突不断升级。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是世界上重要的大宗商品出口国，俄乌冲突的爆发以及欧美等国不断加码的制裁措施，使得全球大宗商品市场产生剧烈波动，两国主要出口的大宗商品（能源、粮食、有色金属、稀有气体等）价格呈大幅上涨趋势，上游供应链以及中下游的物流运输、仓储销售、加工生产、贸易融资、结算等整个产业链环节都受到直接冲击。
近年来俄罗斯和乌克兰与中国都保持着高体量的贸易关系，中国是俄罗斯和乌克兰的第一大贸易伙伴。2021年，中俄双边贸易额超1400亿美元，农产品和食品（菜籽油及芥籽油、大麦、牛肉）成为俄对华出口的重要增长点之一，俄罗斯是中国第一大能源进口来源国、第二大原油进口来源国以及第一大电力进口来源国。[1]2021年，中国是乌克兰第一大出口国，主要出口商品为黑色金属、谷物和动植物油脂。[2]
俄乌冲突及国际制裁对全球大宗商品交易市场产生重大影响，中国的大宗商品贸易商也无法置身事外。本文将主要分析俄乌冲突叠加欧美制裁情况下，大宗商品贸易的履约风险及国际大宗商品的行业仲裁制度特点，就大宗商品贸易的风险防范和争议解决提供应对建议。
一、大宗商品贸易模式
大宗商品一般是指属性相同，可进入非零售环节的流通领域，具有商品特性并作为原材料用于工农业生产与消费使用的大批量买卖的物质商品，通常包括能源商品（原油、煤炭等）、基础原材料（钢铁、有色金属、矿石等）和农副产品（谷物、饲料、油脂等）。相较于一般的商品贸易，大宗商品贸易通常具有交易资金密集、价格波动大、交易供需量大、收发货周期长、质量标准化程度高、全球流通性强等特点。因此大宗商品贸易模式除了简单的以实物流通为主的现货交易，还因其金融属性发展出了期货交易，并衍生出信用证融资、仓单质押融资等多种贸易融资方式。
由于大宗商品多是工农业生产的基础原材料，处于供应链和产业链的最上游，因此其供需状况和价格波动会直接影响到整个经济链条体系，为平抑较大的价格波动风险，大宗商品贸易商往往会采用期货合约作为市场定价及风险管理的工具，例如在签订合同时采用基差定价，同时买卖双方会根据市场情况在期货市场对该合同项下的货物进行套期保值。
因此，大宗商品的贸易模式特点使得贸易商在交易过程中通常会通过现货买卖合同、期货合约、长期购销合同、远期合约等合同，来分配交易中各方的法律风险和责任。
二、与大宗商品相关的国际制裁和进出口禁令
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美国、欧盟、英国等国家（以下简称“欧美国家”）对俄罗斯实施了大量经济制裁及进出口管制措施。在战争的影响下，为确保粮食、能源等大宗商品的国内供应，俄罗斯以及乌克兰均陆续颁布了出口禁令。其中，与大宗商品有关的国际制裁措施和进出口禁令主要包括：
1 制裁俄罗斯特定实体和个人
将有关制裁对象列入经济制裁黑名单，“冻结”制裁对象或其控制的实体在前述地区的资产，并限制或禁止本国主体与其交易，其中包括“北溪2号”项目公司及其高管，俄罗斯部分国有能源企业，航空、船运公司以及涉及交易结算的银行金融机构。
2 对俄罗斯实施金融制裁
对俄罗斯采取金融制裁手段，禁止俄罗斯外贸银行（VTB Bank）、俄罗斯国有开发银行（VEB）、俄罗斯工业通讯银行（Promsvyazbank）等7家银行使用SWIFT系统，限制俄罗斯使用美元、欧元、英镑等货币结算、融资及外汇储备。
3 对俄罗斯和乌克兰东部地区实施出口管制
禁止或限制源自本国/地区的管制物项（包括产品、技术和服务）出口、再出口、境内转移至俄罗斯或乌克兰东部地区，其中包括石油天然气、航空航天、海洋设备制造等涉及大宗商品及运输行业的设备和技术。
4 对俄罗斯实施进口禁令
美国禁止从俄罗斯进口石油、天然气、煤炭等能源；英国已禁止从俄罗斯进口钢铁、白银、木制品和鱼子酱、鳕鱼等食品，并宣布将在2022年底前逐步停止进口俄罗斯石油和相应产品；欧盟已禁止从俄罗斯进口钢铁、煤炭及其他固体化石燃料，还有水泥、化肥、橡胶、木材、纸张、玻璃等大宗商品。
5 禁止涉俄飞机、船舶入境
欧美国家相继颁布禁令，禁止任何与俄罗斯相关的船舶和飞机入境，包括悬挂俄罗斯国旗，在俄罗斯注册以及与俄罗斯有关的企业或个人拥有、租赁或经营的船舶，以及由俄罗斯运营、注册或租入的飞机。
6 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出口禁令
作为反制措施之一以及为保障国内供应，俄罗斯于今年3月开始陆续颁布了涉及大宗商品的临时出口禁令；6月30日前禁止向除白俄罗斯外的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出口粮食谷物（涉及小麦、黑麦、大麦和玉米）；8月31日前暂停向第三国出口糖类（涉及白糖和原蔗糖）并对葵花籽油实行150万吨的出口配额；暂时禁止向“不友好”国家（包括美国、欧盟、英国、日本等）出口化肥、木材以及小麦、黑麦、大麦、玉米等粮食谷物，该禁令将持续至2022年底。
受战争影响，为保证国内消费，乌克兰于今年3月开始陆续颁布出口禁令，禁止出口黑麦、大麦、荞麦、小米、糖、盐、牛肉、小麦、燕麦、化肥等大宗商品。
7 连锁反应：其他国家的出口管制
受俄乌冲突以及由此引发的上述国际制裁和进出口禁令影响，国际上其他国家为保障有关大宗商品的供应也陆续发布了相关出口管制措施，尤其在大宗农产品领域引起了连锁反应，例如印度近期宣布禁止小麦出口；塞尔维亚禁止小麦、玉米、面粉和食用油的出口；匈牙利禁止所有谷物出口；印度尼西亚进一步收紧对棕榈油的出口限制；埃及禁止出口小麦、面粉、扁豆和豆类；阿根廷、土耳其、等多个国家也开始对粮油实施出口管制。
三、俄乌冲突对大宗商品贸易的影响
俄罗斯和乌克兰作为石油、天然气、金属和农产品等多种大宗商品的重要生产国和出口国，俄乌冲突的持续及由此引发的多项经济制裁和贸易禁令，导致大宗商品价格的剧烈波动，也因此给国际大宗商品贸易领域带来重大影响，概括而言主要涉及以下方面：
1. 欧美国家将俄罗斯特定实体和个人列入制裁清单，包括大量俄罗斯国有能源企业、航运企业、银行金融机构，将影响有关制裁对象的资信状况与履约能力，使得与俄罗斯的大宗商品出口商的交易因其被经济制裁而受阻；
2. 欧美国家的金融制裁手段，将导致与俄罗斯大宗商品贸易有关的跨境结算、贸易融资与海外投资受阻；
3. 欧美国家实施了更为严格的出口管制措施，扩大了对俄罗斯限制出口商品的种类和范围，涉及大宗商品生产和运输设备、技术，可能影响俄罗斯有关大宗商品的产能，加剧供应链短缺；
4. 欧美国家对俄罗斯能源矿产等大宗商品实施进口禁令，将导致第三国出口商的可替代商品供应量减少，加剧全球供应链短缺；
5. 欧美国家禁止涉俄船舶、飞机入境，此外俄罗斯的军事行动也使得乌克兰暂停了其港口的商业运输，涉及俄乌货源的交通运输受阻，导致大宗商品货物的装运、运输和交付受到影响；
6. 俄罗斯和乌克兰颁布出口禁令，涉及葵花籽油、化肥、小麦等粮食作物和农副产品，而俄罗斯和乌克兰合计占世界小麦出口的30%左右、玉米出口的近20%以及葵花籽油的80%左右。此外，俄乌冲突引起的其他国家对于粮油大宗商品出口禁令和限制措施，将进一步加剧此类大宗商品的供需矛盾，导致价格上涨。
四、大宗商品贸易的履约风险
上述俄乌冲突及由此引发的国际制裁和贸易禁令对大宗商品贸易的影响，将给大宗商品贸易商带来不同程度的履约风险：
1 对于上游供应商或卖方而言：
a）如被列入有关制裁清单，下游买方可能因本国政策被限制或禁止与其交易，面临被解除、终止合同的风险；
b）因收款银行被制裁而无法回款结算的风险；
c）因出口管制与战争状态影响，产能受到限制，将产生供应量不足的违约风险；
d）因供应量不足、进出口禁令、交通受阻等影响，导致延迟交付或无法交付的违约风险；
e）因制裁、战争等情形无法履行合同，如未尽合同制裁、不可抗力等条款约定的合同义务，可能面临违约且不能依据条款寻求救济的风险；
f）因签约后价格上涨、供应链短缺或交通受阻，而导致履约成本费用增加的风险。
2 对于下游买方而言：
a）因上游供应商被制裁或受战争影响，触发合约制裁条款或不可抗力条款而被迫终止合同的风险；
b）交易涉及被制裁的金融机构，而无法履行支付货款的义务或进行相关的贸易融资；
c）因交货地点涉及禁止俄罗斯船舶和飞机入境的港口，而被迫更改航线、交通方式，导致费用增加或无法接收货物；
d）因价格暴涨、制裁合规而无法履行付款义务、接收货物的违约风险；
e）上游供应商因价格上涨囤货、转售第三方时，被迫解除、终止合同且无法及时寻求替代货源的风险；
f）因上游供应短缺，将产生连锁反应而对下游客户产生供应量不足、延迟交付或无法交付的违约风险。
上述履约风险将导致在大宗商品贸易合同的一方无法履行合约或单方违约，从而产生争议，在此情况下，如果交易双方无法通过协商解决争议，受有损失的一方将需要关注合约中的争议解决条款，及时采取法律措施，保护自身利益。
五、大宗商品贸易争议的行业协会仲裁
由于大宗商品贸易的专业性较强，随着历史的发展，国际上成立了许多专业的商品贸易协会，在涉及特定大宗商品的国际贸易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负责制定并推广适用于行业内部的标准格式合同、贸易惯例以及业务规则等，并开展组织行业内的国际商事仲裁，解决由此种合同所引发的特定大宗商品领域商事交易纠纷与贸易争端。
国际知名的涉及大宗商品并提供行业仲裁服务的贸易协会主要有：谷物和饲料贸易协会（GAFTA），国际油、油籽和油脂协会(FOSFA)，伦敦金属交易所(LME)，伦敦精糖协会（RSA），国际棉花协会(ICA)，美国全国谷物和饲料贸易协会(NGFA)等。其中，在大宗农产品贸易领域，全球80%以上的谷物贸易是基于GAFTA的标准格式合同进行的[4]，而与国际油、油籽和油脂有关的国际贸易中有85%是采用FOSFA的标准格式合同进行[5]。
上述大宗商品贸易协会制定的格式合同通常都会规定有仲裁条款，规定将合同争议提交协会的仲裁机构按照协会的仲裁规则进行仲裁。与诸如国际商会仲裁院(ICC)、伦敦国际仲裁院(LCIA)、香港国际仲裁中心(HKIAC)、新加坡国际仲裁中心(SIAC)等国际商事仲裁机构的仲裁规则相比，大宗商品贸易协会的仲裁在规则和程序上存在一定的特殊性。以GAFTA和FOSFA仲裁规则为例，有如下特点值得采用行业仲裁作为争议解决方式的大宗商品贸易商注意，其他协会的行业仲裁制度视其仲裁规则可能有所差异。
1. 准据法与仲裁地
由于主要的国际商品贸易协会在英国、美国等国家，有关协会制定的标准格式合同中原则上默认适用协会的仲裁规则，在准据法和仲裁地的选择上也通常适用英美法并在协会所在地进行仲裁，例如GAFTA和FOSFA仲裁默认适用英国实体法，仲裁地均默认为英国。
2. 仲裁时效要求
GAFTA及FOSFA的仲裁规则均规定了较短的仲裁时限，若当事人提出仲裁申请或发出仲裁通知超过时限，则可能被仲裁庭认定为主动弃权而予以驳回，但仲裁庭有权行使自由裁量权决定是否受理超过时效期限的仲裁申请。
对于不同性质的纠纷规定有不同的仲裁时限要求：
A 在GAFTA仲裁中：
a）涉及样品检验争议：
①如属于“Rye Terms”争议，为卸货后10天内；
②其他涉及样品检验的争议，为装货、卸货或取货后21天内。
b）其它争议：
①采用CIF，CIFFO，C&F，C&FFO等类似条款的合同，为装运期满1年或目的港卸货后1年内，以晚到期者为准；
②采用FOB条款的合同，为提单日起1年或合同交付期后1年内，以先到期者为准；
③其它条款：不晚于合同交付、接收、到达期后1年内。
B 在FOSFA仲裁中：
a）涉及质量争议：
①采用CIF，CIFFO，C&F等类似条款的合同，为卸货之日起90天内；
②采用FOB，Ex-tank，Ex-mill and Ex-store 条款的合同，为交货之日起90天。
b）其他争议：
货物实际装运或交付之日起1年内，或合同约定的装运期或交付期满之日起1年内（以两者中较晚者为准）。
3. 临时措施的限制
在一般的国际商事仲裁机构的仲裁中，申请人通常可以向仲裁庭或仲裁地法院申请采取冻结或限制转移资产等临时措施以确保其索赔，例如在英国可以向英国高等法院申请“全球冻结令”（Worldwide Freezing Order），“冻结”债务人在全球范围内的资产。
在GAFTA 仲裁中同样可以向仲裁庭申请采取上述临时措施，但是FOSFA 仲裁规则禁止当事人向法院申请临时措施。如果当事人在合同中使用FOSFA 格式条款，但不想受制于禁止寻求临时措施的条款，则需要另行约定排除该条款的适用。如未排除该条款的适用，在向法院申请临时措施时，另一方可以向英国高等法院申请禁诉令（Anti-suit Injunction）。
4. 书面审理为主
按照GAFTA与FOSFA的仲裁规则，在一审仲裁程序中，除非仲裁庭认为确有必要或当事方特别要求，通常仲裁庭会采取书面审理的方式对案件进行审理，而不会进行开庭审理，因此此类仲裁的程序相对较为简便快捷。
5. 上诉制度
与一般国际商事仲裁一裁终局的特点不同，GAFTA与FOSFA仲裁中均设有上诉机制，允许当事方在仲裁规则规定的时限内就一审仲裁裁决提出上诉。上诉阶段将由重新组成的上诉委员会对案件进行全面审查，上诉委员会的仲裁员将由原审的一名或三名仲裁员相应增加为三名或五名。对于一审裁决的结果，除非上诉委员会以多数决定更改、修订或撤销裁决，否则应对一审裁决予以确认。
6. 仲裁裁决的执行
与一般国际商事仲裁裁决的执行一样，GAFTA和FOSFA仲裁裁决也可以按照《纽约公约》的规定，向公约缔约国的债务人住所地或资产所在地法院请求承认和执行，在我国的司法实践中亦有承认与执行GAFTA和FOSFA仲裁裁决的判例。
此外，对于拒绝执行GAFTA和FOSFA仲裁裁决的当事人，行业协会将通过向会员发出通知，在网站和/或以任何合适的方式向协会内部会员公开传阅。
六、中国国际大宗商品贸易商的
履约风险及应对建议
在俄乌冲突局势下，对中国的国际大宗商品贸易商而言，可能面临的履约风险包括：作为大宗商品的买方时面临的货物接收、货款支付、被迫终止交易风险以及向下游传导产生的交付量不足、延迟交付或无法交付的违约风险；以及作为向其他国家出口大宗商品的卖方时，在全球整体供需矛盾和价格波动加剧情况下，因供应链短缺、库存不足所带来的现货交付和期货交割的违约风险。
因此，中国国际大宗商品贸易商不仅可能面临交易相对方的仲裁索赔请求，还可能需要积极主动通过诉诸仲裁的方式就非因自身过错导致的违约和合同解除解决纠纷。中国的国际大宗商品贸易商在签订和履行合同过程中需要特别关注合同的交易和履约风险，妥善制定合同条款，在出现违约风险时，需要及时采取法律措施，避免遭受重大损失。对此，我们提出如下几点建议：
1. 对涉及俄罗斯、乌克兰等区域的交易对象进行尽职调查，确定是否在有关制裁清单中，注意交易对象的偿付能力和交易结算是否受金融制裁影响，从而判断是否存在交易风险；
2. 对于交易涉及的商品来源国、交易目的地的进出口规定，以及运输方式和运输路线进行审查，判断是否存在进出口受限的情况；
3. 根据交易涉及的对象和可能的交易风险在合同中妥善制定出口管制和制裁条款、不可抗力条款和违约责任等条款，保护自身利益；
4.对于已经签订的合同，需要特别关注合同中的制裁条款、不可抗力条款、违约责任条款等合约机制，在合同履行受制裁或不可抗力影响或对方存在违约风险时，及时主张权利和采取法律措施；
5.注意仲裁规则的时效条款，及时提出仲裁申请并在必要时申请临时措施，避免索赔权利受影响；
6. 妥善保存合同签订、履行及后期协商过程中的所有书面往来文件，咨询专业律师意见，合理制定谈判和索赔方案，保障自身利益。
注释
[1] 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网站：《超1400亿美元！中俄贸易晒出最佳年度“成绩单”》，
http://www.scio.gov.cn/31773/35507/35510/35524/Document/1718997/1718997.htm。
[2] 驻乌克兰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21年乌克兰外贸进出口额同比增长三分之一》，
http://ua.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202/20220203281446.shtml。
[3] Oils & Fats International: “Ports and grain facilities shut down in Ukraine following Russian invasion”，
https://www.ofimagazine.com/news/ports-and-grain-facilities-shut-down-in-ukraine-following-russian-invasion。
[4] ABOUT GAFTA，
https://www.gafta.com/about/.
[5] FOSFA International: About us，
https://www.fosfa.org/about-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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